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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言白话之争

“五四”时期发生的新文学阵营同封建复古派文人
之间的一场论争。
  “五四”前后勃兴的新文化运动,高举民主和科学
两大旗帜,对以孔孟之道为核心的封建道德和以文言文
为工具的封建文学进行了猛烈的批判。当时流行的各种
文言旧体文学成为反对的直接目标,其中最主要的是桐
城派的古文和文选派的骈体文。陈独秀在《文学革命论》
中宣布,明代以来拟古派文学家前后七子(见前七子、后
七子)和桐城派古文家归有光、方苞、姚鼐、刘大□为文
学革命所要反对的“十八妖魔”。钱玄同在1917年7月2
日致胡适的信中,更进一步指斥“选学妖孽”与“桐城
谬种”的古文,“以不通之典故与肉麻之句调戕贼吾青
年”的敝害(《新青年》3卷5期)。当时,“桐城派”
的古文和“文选派”的骈体文,不仅成为脱离生活和口
语的封建文学的工具,而且在政治生活中也同复辟帝制、
祭天尊孔、复古读经等活动密不可分。因此,新文学运
动一开始就招致一班维护旧道德和旧文学的复古守旧派
文人的竭力反对,从而酿成激烈的文言白话之争。
  这一论争大体上经历了三个阶段:
  第一阶段:论争的酝酿。1917年初胡适的《文学改
良刍议》发表之后不久,自附于“桐城派”的复古文人
林纾(林琴南)发表了《论古文之不当废》进行反对。他
只申明古文不当废除的主张,却说不出什么道理,“吾
识其理,乃不能道其所以然”。1918年初,《新青年》
发表傅斯年的《文学革新申义》一文,第一次对“桐城
派”古文给以较系统的批评。3月,《新青年》4卷 3期
以“文学革命之反响”的标题,刊登了钱玄同、刘半农
串演的“双簧信”。由钱玄同托名王敬轩给《新青年》
编者写信,集中了旧文人反对文学革命的见解,然后刘半
农写《答王敬轩书》加以批驳。刘半农在信中对于“桐
城派”、“文选派”的复古论调以及荒谬的古文进行了
淋漓尽致的揭露和揶揄,特别是对复古派文人林琴南驳
得更为着力。反对复古派斗争的深入,白话文运动的胜
利,使得复古派文人再也耐不住沉默,便起而反抗挣扎
了。
  第二阶段:论争的高潮。1919年初,复古派文人陈
拾遗等出版了维护封建国粹的《文艺丛报》,攻击白话
文运动,说:“今则新体竟尚,吸欧糟而吹美粕,与国粹
为大敌,贸然欲推翻之。”林纾在该刊发表了《论古文
白话之相消长》一文,鼓吹白话必须以古文为根底,“无
古文安有白话”的论调。这样就拉开了复古派文人向新
文化运动进攻的序幕。同年2月,林纾发表小说《荆生》,
影射攻击《新青年》编者,骂反对旧道德提倡白话文是
“伤天害理”的“禽兽之言”,幻想有军阀势力的“伟
丈夫”出来禁压新文化运动。 3月,他又在《公言报》
上发表了《致蔡鹤卿书》,愤愤于白话文运动“必以覆
孔孟,铲伦常为快”,“尽废古书,行用土语为文字”;
接着又发表小说《妖梦》,影射攻击《新青年》同人。
同时,“文选派”古文家刘师培等,创办《国故》月刊,
鼓吹昌明“国粹”而重振“颓纲”,与新文化运动相对
抗。北京上海等地报刊也刊登了《新青年》同人被逐出
北京的谣言。新文学方面以《新青年》、《每周评论》、
《新潮》等刊物为阵地,对于复古派掀起的反动逆流进
行了激烈的反击。蔡元培发表了《答林君琴南函》,李大
钊发表了《新旧思潮之激战》,陈独秀发表了《关于北
京大学的谣言》、《林纾的留声机》,鲁迅发表了《〈孔
乙己〉篇末附记》、《随感录五十七·现在的屠杀者》、
《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》等文章,对遗老遗少的复古言
论和卫道嘴脸,做了彻底的批驳与揭露。鲁迅说这些复
古派文人想用“朽腐的名教,僵死的语言”侮蔑尽现在,
他们都是“现在的屠杀者”,“杀了‘现在’,也便杀
了‘将来’。──将来是子孙的时代”(《随感录五十
七·现在的屠杀者》)。到了1919年8月,化名思孟的守
旧文人发表《息邪》(一名《北京大学铸鼎录》)一文,
以为《新青年》同人作传的形式,对新文化运动及其倡
导者进行诬蔑和人身攻击,同样受到了鲁迅、钱玄同、
胡适、孙伏园等人的有力驳斥。这场文言白话之争的胜
利促进了白话文的进一步发展,扩大了新文化运动的影
响。据“有人估计,这一年(一九一九)之中,至少出
了四百种白话报”(胡适《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》)。
  第三阶段:论争的继续。1921年以后,新文学运动
脱离了一般的新文化运动而独立,获得了更迅猛的发展。
进步的文学社团和作家对复古的逆流继续进行斗争。这
就使得复古派的进攻不得不改换了方式。1922年1月,留
洋回国的东南大学教授梅光迪、胡先□、吴宓创办《学
衡》杂志,先后发表了《评提倡新文化者》、《论新文
化运动》等文章,引述西洋文艺理论为护身符,提出“昌
明国粹,融化新知”的口号,反对白话文和新文学,反
对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,又一次向新文学运动发起
进攻。接着,1925年 7月,北洋军阀政府司法总长兼教
育总长章士钊在北京复刊专登文言的《甲寅》杂志。章
士钊先后在该刊发表《评新文化运动》和《评新文学运
动》,重弹提倡“尊孔读经”和根本否定白话文价值的
陈词滥调,又掀起一股反对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复
古主义逆流。“学衡”派和“甲寅”派的复古主张虽然
比林纾等人带有更多的买办知识分子理论色彩和封建官
僚倚恃权势的特征,但在文言文已被白话文所代替的不
可抗拒的历史潮流中,毕竟是强弩之末了。进步思想界
文学界人士对他们的揭露批判也就充满了奚落嘲讽的战
斗色彩。鲁迅的《估“学衡”》、《答KS君》、《十四
年的“读经”》,玄珠(沈雁冰)的《四面八方的反对
白话声》,成仿吾《读章氏〈评新文学运动〉》等,都
是在批判“学衡”派“甲寅”派复古逆流斗争中写下的
著名文字。鲁迅的文章深刻剖析了这些“掊击新文化而
张皇旧学问”的国粹家和复古派们的没落和可怜。他们
“不过以此当作讣闻,公布文言文的气绝罢了”,即使
真的“将有文言白话之争,我以为也该是争的终结,而
非争的开头”(《华盖集·答KS君》)。
                  (孙玉石)